Lone Wander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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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 - Japan – Osaka - 关西地区:大阪

因为暴雨,而且周二一些博物馆放假,在大阪城花了太多的时间,行程被迫缩短,取消了去姬路和日清方便面博物馆的安排,当天只参观了大阪城。个人对这段历史非常感兴趣,于是花了很长的时间参观天守阁。

在这里特地表扬一下大阪城天守阁,每个东西都有中日韩英四种语言,就连录像都有5个屏幕同步放映4种语言。这在日本博物馆里很不常见,其他大多数博物馆每件物品最多都只有寥寥几句的英文描述。

大阪城原写作大“坂”城,后因“士反”不吉利而改写为“阪”。大阪城在历史上与丰臣秀吉的后半生、丰臣一族短暂的岁月、以及丰臣与德川两家之间的恩怨息息相关密不可分。历史上的大阪城分三个阶段:丰臣时期,江户德川幕府时期,明治维新之后。每个时期的变更对大阪城都是一次浴火重生。

背景:

1582年明智光秀发动本能寺之变之后,织田信长战死,其继任者织田信忠切腹,织田家面临灭门之危险。当时还姓羽柴的秀吉作为织田信长曾经的忠实家臣,五日200里强行军连夜返回京都,与明智光秀进行了一系列对决,最终将其歼灭。之后他又肃清了织田氏派系内部例如柴田胜家这些反对派,并最终确立了织田信忠的幼子织田秀信为织田家的继任者,自己作为辅佐,从此走上了做力图统一日本的“天下人”之路。

丰臣时期的大阪城:

大阪城内满眼可见的金碧辉煌

在1583年,丰臣秀吉开始建造大阪城。其造城工程之巨大,装饰之奢华,都是当时日本罕见。从此之后大阪城就成为了丰臣家的居城。丰臣秀吉出身卑微,飞黄腾达之后对黄金表现出了极大的迷恋,例如黄金之茶室。据史料记载,当时的大阪城整体金碧辉煌,其金色光辉从远处就能看到。城墙外表涂满黑漆并勾勒各种金边,镶有金的鹤与老虎图案。

各种镶金的雕饰

各种镶金的雕饰

1584年,信长的次子织田信雄(秀信的叔叔)联合德川家康发动反羽柴秀吉之战。在经过小牧长久手之战之后,双方两败俱伤。之后织田信雄与德川分裂,秀吉与双方分别前后休战。秀吉此战之后非常忌惮德川家康的用兵能力,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秀吉还逼迫自己的妹妹休夫改嫁入德川家做正室,并把母亲大政所都送去德川家,离世之前还极力促成儿子秀赖与德川的孙女千姬的联姻,就是希望能让德川家从此臣服。德川家康从此暂时性地效忠丰臣家10余年,退居江户韬光养晦。但是德川家与丰臣家的恩怨就此埋下伏笔。丰臣时期多次大规模出兵,德川家也都尽量避免,以积蓄实力避免不必要的消耗。

之后10余年间,秀吉终于得以一统天下,成为关白,获赐姓丰臣,晚年又让位关白于养子秀次,自立为“太阁”却依然掌握实权,“太阁”一词几乎成为丰臣秀吉专有名号为后世所知。表面上一切都是顺风顺水,但是背后却隐藏了非常大的一个隐患。秀吉作为封建社会的领主,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后继无人。正室无后嗣,与侧室茶茶(后来的淀殿)的长子鹤松又早夭,立的继任者秀次只是养子而非亲生,秀吉晚年陷入了非常大的苦闷。他57岁的时候与侧室淀殿终于又老来得子,即后来的幼主丰臣秀赖。此后为了扶正亲子秀赖作为继任者,秀吉与当时的关白秀次的关系迅速急转直下,最终将其逼入佛门,又骇人听闻地将已经遁入空门的秀次赐死,终究将几乎没有任何家臣根基的秀赖扶为正式继承人。此举为之后本来就已血脉单薄的丰臣家的分崩离析埋下了很重的伏笔。此后秀吉又野心迷了心窍,远征朝鲜,丰臣家的军力受到了严重消耗。

1598年,丰臣秀吉突然去世,离世时留下辞世之句:“露と落ち 露と消えにし 我身かな 難波の事も 夢のまた夢” (左图)。并托孤丰臣秀赖于德川家康为首的五大老。之后,五大老第二前田利家去世,从此再无他人实力可以与德川家康抗衡,丰臣系开始分崩离析。

江户(德川幕府)时期的大阪城:

1600年,前五奉行之一石田三成打着织田家后人的旗号与德川家康展开了日本历史上最重要的战役之一:关原会战。德川家康大胜,从此问鼎日本再无大的争议。然而此时唯一的问号,便是此时留居大阪城内的丰臣氏。

1603年,德川幕府建立。德川家康成为了日本战国三英杰中最后的胜利者。德川家康也一度居住在大阪城。

1611年,德川家康约丰臣秀赖在二条城见面。虽然秀赖是家康的孙女婿,但秀赖非常为难,十分担心自己安危。最后是加藤清正极力担保,表明将以性命保秀赖安全归来,最终得以成行。这是丰臣秀赖这一生第一次出大阪城,也是唯一的一次离开大阪城。这一去,最终是福是祸,至今没有结论。民间传说德川在席间见到秀赖气度非凡,而且大名们也表现出对丰臣氏的留恋,终于决定趁早除去心头之患,定下杀意。

1614年冬天,经由一系列的小事件为借口,德川家与丰臣家发生各种摩擦。德川家康要求秀赖放弃大阪城,遭到严词拒绝。德川家康于是发动了“大阪冬之阵”的战争,20万人围攻大阪城里丰臣家散尽家财召集来的10万人,最终经过数次战役依旧没能攻下。在和谈之后,决定丰臣家拆除大部分的大阪城并填平护城河,之后德川家康撤兵。

然而到了1615年夏天,大阪城有重建迹象,德川大怒,发动了最终的“大阪夏之阵”战役。大阪城天守阁内展示了记录了夏之阵的屏风,无比详尽地描述了当时的细节。此战德川家15万人对冬之阵残留的5万人以及已无防御能力的大阪城,占有压倒性优势,但是整个过程却出乎很多人意料。主要的变数之一是在后世被民间传说无比浪漫化的抱着必死决心的真田信繁。真田信繁在屏风里气势非凡,最为势如破竹,杀入德川家康本人身边,德川家康弃下家族标志的金扇马印夺路逃走。跟随了德川家康的金扇马印从此毁于此役,足可见此役之凶险。后世甚至有信繁此役将德川家康重伤甚至致死,逼迫德川军后来用影武者代替的传说。最后终究丰臣军寡不敌众,秀赖与其母淀夫人切腹,其子被处死,其女被迫出家,丰臣一家从此灭门于大阪城。代表了丰臣一家的金葫芦马印,为了防止受敌军羞辱,被丰臣家的侍女将其毁坏避免了落入敌手的命运。而大阪城也随着丰臣一家的消亡在此战过后沦为一片废墟。天守阁里展出的屏风,除了战况之外,还详细的描述了城里其他人的状况:天守阁里淀夫人与侍女绝望地眺望着状况,普通民众向北逃离战乱,却由于为了防止德川军入侵,渡河的桥已被焚毁,不得不带着妻女跳河渡江,上岸之后又遭遇强盗土匪打劫,整个大阪城一片尸横遍野的惨状在屏风里被描绘的及其细节化。

1616年,将大阪城夷为灰烬的德川家康也离世。

我去的时候正好是大阪夏之阵400年纪念,虽然对于大阪如此屈辱的事件为何要当作一个喜庆的事情来纪念我很不理解。大阪城在丰臣时期的具体的原貌和至今有哪些当时的遗物留存在城内至今仍是考古学上的一个谜。从50年代开始的开发研究工作陆续发现各种丰臣时期的大阪城遗物被埋于城墙之中或者城基之中。

夏之阵

大阪之阵400年祭

到了1620年左右,德川秀忠开始重建大阪城,花了近10年时间。丰臣时期留下的遗迹全部用于填充城墙城基,然后再在外面盖上新的外墙。

丰臣时期的大阪城

德川时代的大阪城

各个时期的对比

从还原图看,德川时代的大阪城, 与之前丰臣时期相比有几个特点:

  • 规模大幅度增大
  • 从1道护城河变为2道
  • 入城的路径大幅度变窄。

天守阁里还有还原丰臣时期与德川时期的模型,非常值得研究。此时的天守阁城墙也变为纯白的白漆,与今天看到的模样相似。这个时代的大阪城一直延续了200多年。当时建造者为各个大名派来的工匠,按照区域分工建造,所以可以在城墙的石头上看到各种不同大名家族的徽印。

明治维新之后的大阪城

1868年,大政奉还已过,几百年的幕府被解散,德川家移居曾经被自己夷为平地的大阪城,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在京都大阪南边的鸟羽伏见战败过后,德川军撤回江户准备在江户与会津等地做最后的一搏,大阪城又一次被毁至残垣断壁。

1930年代,大阪城终于重建,迎来了新的一页历史。今日的大阪城天守阁结合了德川时期的白色城墙和顶部的丰臣时期的黑漆金边。天守阁奇迹般的在二战的空袭中躲过一劫,成为当时日本民众口中神明的恩泽,最后屹立到今天。

在入门的时候,立着丰臣秀吉的雕像。下面这一幕深深的触动了我:

在“天下人”的太阁脚下,是一群还不知“天下”为何物的天真烂漫的小学生们,吵吵闹闹的等待参观天守阁。

太阁,这一幕与你所想象的金光闪闪极尽奢华的天下应该很不一样吧,但是这样的天下难道不是更美好么?没有连年的战火,没有妻离子散,也没有无边的野望。这样的天下,才是太阁你、信长公和大纳言殚精竭虑一生都没有触摸到的一份太平之世吧。